一場有關土壤健康的革命正在醞釀。自農業(yè)文明開始以來，無數(shù)王朝在損毀其土壤家園后衰退，成為歷史的記憶,但我們無須逐一贅述相關的世界歷史。土壤退化問題仍然是人類社會面臨的各種危機中最少受到關注的，但它卻是最有可能得到根治的。您是否準備好要讀一本對環(huán)境抱有樂觀態(tài)度的書呢？

一場由具有革新精神的新農場主掀起并不斷擴大的運動為這場革命奠定了基礎。他們正顛覆傳統(tǒng)的觀念和耕作方式，使得土壤在集約耕作的條件下不斷變好而不是變壞。我承認在我剛開始調查這一現(xiàn)象時是抱有懷疑的，但我的發(fā)現(xiàn)讓我信服了，那就是采用各種農業(yè)實踐的簡單組合就具有變革的潛力，這些實踐將傳統(tǒng)智慧和現(xiàn)代科學結合起來，定義了一種新的耕作哲學。

這本書記錄了我訪問這些農民的旅程，以及對于他們將培育肥沃土壤作為耕作實踐重要一環(huán)的學習經(jīng)歷。但對這群新生代的農民，要說的遠遠不止這些。他們成功的秘密在于他們維持甚至提高作物產量的同時也增加了收入，而他們口袋里多掙的那些錢則來自少花在化石燃料和農用化學品上的開銷。他們舍棄了各種大價錢的投入，代之以良好的耕作方式，培養(yǎng)了多樣化的土壤生物群落，從而更有效地為植物提供生長所需的養(yǎng)分、礦物質和其他成分，同時防御了害蟲和病原菌。這些富有開拓精神和注重實際的農民所采用的耕作措施，其背后的原理適用于各式各樣的農場，不管是大型的還是小型的，技術含量高的還是低的，傳統(tǒng)的還是有機的。他們對土壤健康的關注為改變我們理解和管理土壤的方式帶來一線新的希望，這種改變提供了簡單而有效的途徑，幫助我們養(yǎng)活全世界、為地球降溫，以及將生命帶回大地。

作為一名地質學家，我從未想到過我會滿世界地跑去和農民對話，更不用說在一個自然歷史博物館中開啟這樣一段旅程……我繞到博物館里那頭大象（雕塑）背后，斜視著頭頂打下的燈光，將餐刀插進擺放在象腿旁邊美味的藍色奶酪。我太太安娜（Anne）拿著一杯紅酒從自助餐廳那頭悄悄地走過來。我們正從跨洲長途飛行帶來的疲勞之中逐漸恢復，放松地坐在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圓形大廳里。我非常愉快，根本沒有料到人群中的一個肥料行業(yè)的游說者，將會激發(fā)我寫一本新書這是我重拾之前剛剛發(fā)誓要長時間認真地思考的一件事。

那是在2008 年，我受邀在美國國家研究理事會（National ResearchCouncil）的一個研討會暨史密森尼學會（Smithsonian）主辦的新展覽動手挖吧！土壤的秘密（Dig It! The Secrets of Soil）演講。研討會的目的是喚起對土壤退化問題的關注，這一主題與我受教的地質學背景契合。另外他們也請我對如何布展提些意見，很自然地，我對最后結果難免好奇。

那天晚上最打動人心的展品，是一組固定在結實木框中的土壤剖面所排列成的厚木板墻，這些木板從地板到天花板嚴嚴實實地蓋住了墻壁。代表50個州的50個土壤剖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互相點綴的平面覆被。它們按照字母順序排列，仿佛是一道泥土色調構成的彩虹，黃褐色來自亞利桑那州，咖啡色來自科羅拉多州，黑色來自達科他州，紅色來自夏威夷州。

按照字母順序排列很難看清顏色的規(guī)律，我無法將其與地理分布聯(lián)系起來，直到看到排列在一起的來自伊利諾伊州、印第安納州和愛荷華州的深黑色土壤。然后我在腦海中將這些土壤按照美國的地圖重新排列了一下，終于意識到其地理分布特征大平原區(qū)深黑色的土壤將西部沙漠黃褐色的土壤與東南部銹紅色的土壤區(qū)分開來了。盡管這堵五顏六色的墻吸引了我，但我不知道其他那些或沉浸于觀看錄像，或按著各種按鈕，或瀏覽兒童展區(qū)的觀眾有多少注意到美國土壤的區(qū)域特征，因為這些特征被按照字母排序的方式掩蓋了。

返回大廳后，我們和其他客人繼續(xù)享用會議贊助方美國肥料研究所（Fertilizer Institute）提供的葡萄酒和各種拼盤。他們的一個發(fā)言人開始解釋使用化肥的迫切性，強調有機農業(yè)無法養(yǎng)活全世界，有機農業(yè)帶有欺騙性的主張將導致很多人挨餓。肥料使20世紀作物產量翻了一倍，這無疑拯救了世界，并還將繼續(xù)拯救人類。這時我透過大象腹下看到這家研究所放在顯著位置上的宣傳標語：滋養(yǎng)、恢復和生長，它似乎不像一刻鐘之前讓人感覺那么干巴巴的。

最近我一直沉浸在這個話題中，閱讀有關有機農業(yè)可以達到傳統(tǒng)耕作同樣產量的研究案例報告。我知道，肥料可以在退化和養(yǎng)分貧瘠的土壤上促進作物增產，但在肥沃土地上增產效益不高。我開始懷疑常被引用的結論，即傳統(tǒng)耕作比有機農業(yè)產量更高取決于土地的狀況和農民所采取的具體的耕作措施。一些研究表明，有機農業(yè)和傳統(tǒng)耕作方式一樣高產，而且效益更好，因為有機農業(yè)不需要昂貴的化學投入，比如化肥。這類研究讓我困惑，有機農產品價格通常更高是因為同樣的產出需要投入更多成本，還是因為人們更愿意為有機產品支付更多錢。而且，如果是后者的話，假設更多農民選擇有機農業(yè)方式，難道相對需求增加的產量供給不會讓價格變低，從而使之成為更大消費群體更可行的選擇嗎？ 不出意料，這樣的觀點并不是晚會的主要議題。當贊助方代表口若懸河的推銷快結束時，我不由地想，剛聽到的這些和我一直讀的研究報告之間的差別該有多大��！

翌日，在國家科學院（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的一群專家也描繪了不同的情景，強調使用有機質在維持土壤肥力中的重要性。世界知名的科學家討論了土壤保護和土壤健康對長期養(yǎng)活日益增長的全球人口有多重要，特別是在我們消耗了大量的廉價化石燃料和對化學肥料產生依賴之后。 俄亥俄州立大學土壤學家拉坦·拉爾（Rattan Lal）報告中的一個觀點特別讓我著迷：將碳歸還到土壤中，既減少其在大氣中的積累，同時也提高了土壤的肥力。拉爾教授是一個說話和緩的紳士，穿著深色的西裝，戴著深色的領帶，看起來不像他在強調逐漸變暖的地球上維持土壤質量多么急迫時那么激進。但是他傳達的信息正如他的學者風度一樣清晰。他認為傳統(tǒng)耕作方式使得富含有機質的土壤退化，不但降低了土壤肥力，同時增加了全球大氣二氧化碳排放。將更多的碳歸還給土壤可以增加農田土壤有機質含量，不但可以提高土壤肥力和糧食產量，而且長期來看可以抵消二氧化碳排放。 當然，這里有一個隱情。這樣做意味著對當今農業(yè)措施的全盤改變。我開始疑惑有機和傳統(tǒng)之間的區(qū)別是否太過簡單。也許礦質肥料和其他措施一樣，其使用的方式?jīng)Q定了是提高土壤質量還是使土壤退化。依賴于采取保護土壤免于侵蝕并提高土壤有機質的措施，比放棄使用農用化學品，能更有利于構建土壤健康嗎？當我想到如何在全球推行這些措施時，我并不知道我已經(jīng)開始跟隨拉爾教授的步伐，也沒有意識到我將馬上開啟走向世界各地的農場的旅行。最后，我將找到樂觀的理由。因為，最終將證明我們可以改變現(xiàn)行農業(yè)措施，使土壤更好而不是使其退化。并且，這樣做可以幫助我們克服所面臨的令人畏懼的挑戰(zhàn)：養(yǎng)活全世界并給地球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