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個體焦慮
——《二指禪》序
潘小平
一個是思想者,一個是藝術家;一個在體制內,一個在體制外;一個一絲不茍,一個狂放不羈;一個固守在辦公大樓,一個浪游在天南地北,卻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突破千山萬水,積攢起二十多萬字的手機短信,完成了兩個人之間的“二指禪”。
這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民間記憶,這是宏大敘事下的個人書寫。
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個體焦慮
——《二指禪》序
潘小平
一個是思想者,一個是藝術家;一個在體制內,一個在體制外;一個一絲不茍,一個狂放不羈;一個固守在辦公大樓,一個浪游在天南地北,卻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突破千山萬水,積攢起二十多萬字的手機短信,完成了兩個人之間的“二指禪”。
這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民間記憶,這是宏大敘事下的個人書寫。
不管我們如何描述這個時代,速度、變化、危機,都是它最顯著的標簽;ヂ(lián)網(wǎng)改變了一切。工業(yè)化所派生出來的同質性、一元性、中心化、集中化等等思想特質,被快速生長的信息社會所覆蓋、所稀釋,移動化、個性化、差異化、泡沫化,迅速籠罩了我們的天空,成為這個時代的最大特點。從2002年起,幾乎和中國社會的信息化同步,趙昂和老鮑之間,開始了他們的“二指禪”。有時是清晨,有時是深夜;有時是精神的困擾,有時是現(xiàn)實的糾結;有時是歡樂,有時是痛苦;有時是同感,有時是異見……他們就這樣一天天、一年年,隔空喊話,渴望對方的響應、呼應,求得心靈的沖撞、溫暖。在一個信息日益充斥的時代里,思想漸漸被遺忘,而正是這種被遺忘的恐懼,成為他們十多年如一日,不斷飛動手指表達自我的動力源。游走在官場規(guī)則和大眾娛樂的交叉地帶,知識分子無處突圍的理想主義,以最瘋狂的姿態(tài),與互聯(lián)網(wǎng)無厘頭對接。
我們有幸身處體制深刻轉換、結構深刻調整、社會深刻變革的重大歷史時期,而我們的種種不幸,也深隱其間。英雄退場,政治淡出,社會情緒低迷,大眾精神渙散,貧富分化開始定型為社會結構,面臨著由理想主義到物質主義的巨大不適應,有人憤怒,有人麻木,有人墮落,有人不甘……而十多年來,我們所經歷的這一切:我們的痛苦、我們的困惑、我們的掙扎、我們的焦躁,在趙昂和老鮑飛動的指尖,都有所流露、有所表現(xiàn)。以思想的體驗化、思維的情感化為特征,二人創(chuàng)造了只屬于自己的表達模式,儲存了豐富的個人經驗。
從趙昂已經出版的《正確的廢話》《穿褲子的漢字》《輕描淡寫》等散文隨筆可以看出,趙昂的寫作是思想的寫作,思考是他文字的品質,也是他與市面大量流行的欲望文本、消費文本的最大區(qū)別。他的文字充滿了不平、疑慮和沉思,同時又脆弱而敏感。相比較之下,老鮑顯得更另類、更感性、更先驗、更異端。老鮑的興趣和實踐,更多的是在藝術領域;而趙昂的興趣和實踐,更多的是在理性層面。這之前不久,老鮑曾有一個很難界定的個人圖片展,以一種極端個人的方式,表現(xiàn)他的憤懣不平和肆無忌憚。他以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海量的截圖為資源,完全獨立、超然于荒誕的現(xiàn)實之外,通過破碎、撕裂、拼接、重疊,賦予畫面以多向度、大信息量和隱喻性。經過輕薄化、碎片化、煽情化、欲念化,這些亮麗乃至刺目的圖像,于喧囂中暗示出脆弱的本質,于顛覆中釋放欲望的力量,極端抽象又極端具象,極端清晰又極端模糊,極端經驗又極端超驗,有著廣泛的象征意義。它是對人的精神、情感、沖動、本能等生命形態(tài)的隱秘呈現(xiàn),對緊張、恐懼、孤獨、幽閉等人類心理殘疾的深情關注,是鋒刃上的舞蹈,墜落中的飛升,是裹挾著尖銳的疼痛和絕望,在靈魂層面進行的搏殺,觸目驚心。沖出日常生活的包圍,老鮑營造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影像世界,在重新結構中,完成了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超越,以及對當下普遍精神圖景的展示。而這些情緒和思考,在這本書的“藝語”、“囈語”和“夜語”中,都以文字的方式,再一次呈現(xiàn)。
現(xiàn)代社會,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每個人都渴望靠近,渴望溫暖。這些留存下來的短信,是他們相互取暖的記錄,描述著他們的工作和生活,承載著社會的激蕩與變遷。當然,更多的還是他們的追問,他們的焦慮和不安。只有不愿茍活的人,才會追問生活的意義,但現(xiàn)實是如此喧囂,追問的聲音又是如此微弱,以至只有他們自己,才能夠聽得見。
然而追問的意義,即在追問本身,我問,故我在。
2014年6月22日于匡南
對 手
鮑:沒有同等量級對手的搏殺是不好玩的。就像是老虎撲雞,雞無所謂(也沒有辦法有所謂),老虎的夸張動作一定有失體面。說這話緣于買古董的經歷。上世紀80年代下半段,在天津沈陽道古玩街,那些老板在店里自個兒喝茶吹煙。直到你盯著他一件心儀之物兩眼冒光,他才邀你上座看茶。至于買不買,倒不重要了。時間過去十年,老掌柜換成了小掌柜,你又去一家古玩店,那掌柜會先看你的鞋,然后順褲腳往上打量,看你是大傻還是二傻(大傻是有錢自信的那種,二傻往下類推),如何出牌他已成竹在胸了。到了新世紀后幾年,還是這個已經不太小了的掌柜,會恭謙地說:“你看這件是哪個朝代的?你說了算。你看它值得多少錢,你開價。”正是這個普遍的事實,讓我在本文開頭有些傷感。
趙:前段時間在沙龍里談“當文學遭遇市場”,看來,文學的困境并非偶然,也不孤立,藝術也如此。文藝(物)遭受強勢與資本的雙重擠壓,許多人放棄了道德,造成人的普遍的物質化和“扁平化”,成為“單向度的人”,如此,輕松了,也輕飄了。我們不能奢望后現(xiàn)代的市場給我們帶來多少厚重和崇高的玩意兒,更何況,文學和藝術的精英文化追求,本來就不是普羅大眾的活兒呢?!
鮑:完全同意。你的訪談錄,改天一定看看。
守 望
鮑:現(xiàn)實基本上無處可逃了,特別是那次去皖南,當你知道農家客棧的抽水馬桶因為沒有地下管道而垂直排放時,剎那間對這些表面上的青山綠水喪失了雅興,F(xiàn)在調動那么多看上去很美好的東西來蒙蔽你,讓你開心,你偏偏洞見了景深里的困擾。于是你前面找不著路,就算是在路上你也沒有路向。更大的問題是你必須走,這是一件難堪的事。也不排除有時會幻覺迷亂一下,但酒會醒,天還是亮了。我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我也不知道還能對你說些什么。
趙:我現(xiàn)在有點時間就記錄這些困惑和思緒,想不通索性存疑,留給后人去解讀。
鮑:總有朋友責難,說我的基本思路簡單化,昨是今非。我對此差點不屑回答了。因為我用近乎一半的時間擁抱這個低級的現(xiàn)代化。擁抱或被擁抱使得我的身體盡量享用社會資源(我早先主動逃離主流,所以我不會拿貪官作生活質量參照)。我的自覺在于,靈魂對現(xiàn)實開出的任何收購價都不感興趣,但她學會了寬恕粗鄙的肉身做各種粗鄙的事情。與此相應的是身體慢慢樂于仰望并接應靈魂的悠然來回。這種兩廂情愿的和平態(tài)勢怎么能讓我作出極端的單值判斷?我想偷笑還來不及呢。多說一句我的老話,我只是覺得源遠流長的文明戛然中斷有點不自在。
人的思考本來應該依靠元典,這樣安全,比如半句“通則不痛”,就可以略去探索過程的無窮麻煩。所謂蝴蝶效應,是通則不痛這一經典的衍生品,是可以忽略的詞。知道因果就夠了。我常說的一個古玩行凋敝的例證:你買個拇指大的仔料原石可能要花幾千甚至上萬,而買一塊漢代的老玉可能只需花幾百元。故宮的首席專家居然說,買玉要先看材質。多少代人把玩型制,心儀沁色的神情積蓄于是作廢。文化斷流,前人栽的樹被砍光,后來跟著買空調,往窗外排暖。不過古玉和這個錯誤只是表面上沒有邏輯關系。
趙:妙,守望者的價值就在于此。后現(xiàn)代的害處狼煙四起,可多數(shù)人把它當作盛大的焰火晚會在觀賞!
鮑:是自斷命根。
趙:全球一體化意味著弱勢文化的斷裂甚至湮滅。唉,太沉重了。有機會我們分專題理一下,留下來,別讓后人罵我們這代人傻帽。
鮑:好的。就到這。
趙:晚安!
等 待
鮑:有個人在公交站等車,至少看上去像在等車。但這時已經午夜了,按站牌上的標示,這個時間沒有公交車在此通過,當然更不會?。那人不在乎,他站得很堅定,等車顯然是符合邏輯的。路邊的人很為難,想提醒,這時肯定沒車了,但路邊的人最終沒說話,太晚了,細微的聲音在夜空里也很清晰。那人看上去無所謂,是那人想不起來該去哪兒?路人都有智慧,那人應該不傻。我剛看見的事情,我臨摹了一個事實,我是個要回家的人,那人還在。我現(xiàn)在正到樓下。
趙:我們何嘗不在無目的地等待(不管是已經到家,還是踟躕在外)?有家不(難)歸和無家可歸早已成為時代的表征。滄桑的齊豫唱的好:不要問我從哪里來,我的故鄉(xiāng)在遠方……
故鄉(xiāng)在遠方,家在哪兒?
故鄉(xiāng)在遠方,遠方又在哪兒?
等待,成為一種不得已的生活狀態(tài)和生命狀態(tài)。
有望,抑或無望……
趔 趄
鮑:有機會放假過來深圳好好聊聊?昨晚還想起你給我的“趔趄”評語,將來可以借用的命名,書或者展覽?
趙:趔趄,搖搖晃晃晃悠悠的意思和境界,如醉拳,很形象貼切的。
鮑:是的,找不著北只好跌跌撞撞,我的大量作品可以佐證。
趙:探索的路大致如此唄,這才是原創(chuàng)的呢!現(xiàn)成的四平八穩(wěn)邁方步誰不會?
不用懷疑,且繼續(xù)……
鮑:成熟時做回顧展,這兩個字再貼切不過:80年代現(xiàn)實批判,90年代后對歷史的手感(故紙堆、圖庫等)都有自虐情結在。
趙:作為一個微小而獨立的存在,這就夠了。我們對得起自己。
鮑:我更有興趣的是結伴而來的藝術的生活,沒法忍耐詩歌越來越遠的現(xiàn)實和懸浮的幸福感(對物欲的現(xiàn)代化的思考使然)。這個可對談一次。
趙:在基本物欲(我稱之為幸福的外殼)得到滿足之后,靈性之人一定會尋求超越世俗之道和靈魂的終極出口,藝術、宗教、哲學,等等,你選擇了前者,而我選擇了后者。
鮑:精彩!你讀書后結晶了自己的東西,特定的站位又不斷起發(fā)酵作用。我更多是身體感應。這應該有意思。
趙:互相啟發(fā)、鼓勵乃至刺激,作用也很大。不管是身體的感覺派,還是大腦的苦思冥想派,殊途可以同歸嘛!映照,互補,借鑒……
靈與肉
鮑:我不想做幸福的人!在山上保養(yǎng)身體,回城里折騰靈魂。換個說法也一樣:在山上修復靈魂,在城里折騰身體。坦率說,靈與肉的協(xié)調于我是很難的事,這不奇怪。奇怪的是靈魂不喜歡很健康的并與之協(xié)調自如的身體,它也不愿承認豐富靈魂有這樣的需求,盡管這是個事實。關于一瓶礦泉水的潔凈對滂沱的思想之河有沒有意義,你不刻意但也不回避極端體驗,然后掉頭。這就有了你期待的三條以上的河流拍打著,閉眼睜眼都有恐怖的聲音讓你停不下。你沒埋怨你,就如靈肉關系,誰怨誰?一個大的協(xié)調誕生了,在苦難抑或幸福的現(xiàn)實和璀璨實在遙遠的星空之間,你被感覺調度著并且有了點感覺。
趙:靈與肉的沖突是人類自身的枷鎖和恒久的主題之一,您活得真實、磊落,還有些許張揚……
山上山下之喻指、靈魂肉體之對比很貼切,也昭示了當下邊緣文化人的自在與焦慮,清醒與迷失……且繼續(xù)探索下去,屐痕即劃痕,即思想的曲線,即命運的軌跡。
鮑:本來想大話題,現(xiàn)在看小人生。很自然就轉向了。好玩兒!
趙:我們習慣了宏大敘事,不屑于瑣碎細膩。但生活很實在,切口太大不易縫合。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茍且,不牽強,自在就好。
文化批判
鮑:關于影像,日本的荒木經緯有些當代意義的推進,其余大都在美的過期且過剩的殘羹冷炙那兒兜圈。時下連我窗外的鳥兒們叫得都凄惶了,美繼續(xù)經營假象實在有些小兒科。這在一些西方哲人藝術家那已解決的問題我們至少更快捷地體會了,通過變態(tài)去接收或轉移一些信號出去是視覺藝術的天職,好在你文字的機敏跳蕩已然得心應手,背后有大量思想家資源可供調撥,而荒唐的現(xiàn)實每每閃避不開,這時的感悟就極容易和有當代語匯的視覺作品發(fā)生對接。在一個風都壞了的地方,只有藝術無言地穿越假象并安慰內心的通達。這個出口不同于排氣排水管道可供揮霍,它會提醒我們和人類文明的間距。
趙:越來越感覺到文化批判的逐漸顯影定型。不管借助于涂鴉還是變異攝影,或者文玩賞鑒之余的感慨。好在視野開闊,詞能達意,前瞻也好,后顧亦佳,縱看成嶺,橫涉中西,凄惶苦讀半生,只為這幾年瞬間的碰撞與對接?
一塘爛泥半湖殘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熟視無睹,意志消沉,不能早早下種,從淤泥和污水之中舉出荷香來!
鮑:碰撞時整合,沒這緣就一地碎玉,折射的光芒就會散亂,至少達不成量級,舉不動荷香。才去世的鐵娘子評說中國的說法不好聽但足以警醒:只出口冰箱彩電,沒有思想出口永遠讓人看不起。(大意如此)
個體的人何嘗不是?
好在有藝術作標靶,不碰瓷,不走遠(偏)。走中間道,這是智慧了。哈哈……
趙:文藝回避現(xiàn)實真相表明藝術家的墮落,哲學拒絕思想輸入是哲人們的集體ED(陽痿)。
我們不敢說能走多遠,至少還留一半清醒一半操持,當下,這或許就夠了。
鮑:只好這樣!這就很好!
尷 尬
鮑:這個時代,每天都有巨大的重力讓你下墜,支持上升的反倒更多靠你自己發(fā)電。比如你和周遭抗拒著在一個熱烈的歡樂場上心猿意馬或索性靈肉兩分,那出竅的升騰會打出另外的光讓你的肉體對周遭表示虛假的認同,身體保護了飛揚的優(yōu)雅。久久的那飄逸的靈魂會回來致敬并且抱歉,磨合總是焦灼的但必須進行,因為你想驗證結果這無聊卻有趣,你試著走下去腰膝酸軟,因為思想重量實踐了,它回到肉身短時發(fā)酵,真難為這個還算標準化的肉身了,靈魂在若即若離時有游絲樣的悲憫。
——南京小記
趙:是萬有引力作用,還是萬人引領效應?總之,墮落總比升騰來得普遍,來得容易。
墮落與升騰好比塔基與塔尖,十分顯眼地戳在那里,各有理由,各有快感,各有風光。
唯有你尷尬了:在墮落時想著升騰,在升騰中戀著墮落——也許,人生最為真實最為糾結的,不是第一、第二種狀態(tài),而是第三種狀態(tài),像“小三”一樣有實無名,而又令某些人不舍……
后 語
編這本書,有點“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意味。
現(xiàn)代通信技術的進步,使人際間的信息傳遞和情感交流方式發(fā)生了突變,幾乎一夜之間,過去含情脈脈的鴻雁傳書被實時的手機短信等形式所取代。以我和老鮑為例。他原本是我穿警服的同事,是寫詩弄文的同好,三十年前就是把酒言歡無話不談的同道。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這廝脫離組織南下深圳,從此,昔日的促膝暢談被電子郵件、短信所取代,短信尤其多:他每有得意之作,總是按捺不住,不論白天黑夜,一指捺下,字符紛紛揚揚降落到你手中枕邊,愛看不看。當然,他知道我是個周到之人,十之八九會及時回復,或附和,或贊許,或爭辯,或王顧左右,或接茬延伸……皆在兩指翻飛間悄悄完成。有時事忙人煩,暫且存下,閑來無事重新翻過,炒炒冷飯也很有趣。
我曾在一篇論文里對手機短信有過詰問:是簡短信息的簡稱,是短暫信任的差評,還是短命信息的縮略?都是又似乎不全是。但有一點是肯定的,知識爆炸,信息膨脹,短信如泡沫來得快去得快,匆匆一瞥后一指刪去便了無痕跡。為什么我存下了這勞什子?因為我有寫思想日記的習慣,幾乎每天都抽時間整理所思所想,包括朋友之間的電郵、短信,是凡有些情趣、意趣、理趣的,盡量留下文本,待休息日打理存盤,日積月累,蔚為可觀。
這里,尤以我與老鮑的短信往來為多。
鮑兄長我?guī)讱q,閱歷豐富,廣見博聞,敏于思而放于言,汪洋恣肆,感性率性,且涉獵詩歌、畫論、涂畫、攝影、收藏等頗多領域,多情多才多藝,時有驚世駭俗之宏論,每當此時總是眉飛色舞,嬉笑怒罵,滔滔不絕,一瀉千里,大有“竹林七賢”之遺風,即便形諸短信,您也可以從中窺見一斑。正因為如此,我這個體制內之人對體制外晃蕩的他懷有七分敬佩三分畏懼,對他主動傳遞過來的新鮮、犀利、感性、刺激的文字且驚且喜,時常驚嘆他的獨特、標新和大膽,更感謝他傳遞給我的激勵、松快與靈動。
大約在兩年前我就動了這份凡心:何不把這二十多萬字的電子文檔轉換成傳統(tǒng)文本長期留存?至少可以從一個側面記錄一下社會轉型十年的思想劃痕,見證當下文人墨客精神交流的民間渠道和話語方式,驗證電子媒體與紙質媒體間個人信息相互轉換的某種可能性。
當然,囿于短信的碎片化、私密性、急促性等特征,加之我倆學識的局限、敘說的隨意和語境的陡轉,無法在這有限的文本里呈現(xiàn)出流暢表達、體系思考和高深識見,這是需要向讀者說聲抱歉的;不僅如此,原本是兩個老男人之間的私房話,一旦變成了公開讀物,偏激、淺薄、戲謔、搞笑之處便暴露無遺;再者,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大而化之的談論是否會傷及無辜,不免心存忐忑;出版之前,在保存文本大致完整的前提下,對個別字句作了處理;劃分為“藝語”“囈語”和“夜語”三部分,并對每段正文標示了小標題,只是為了便于讀者閱讀,卻客觀上剪斷了以時為經的連貫性,無形中造成不斷跳躍的閱讀節(jié)奏,如此等等,希望讀者明鑒。
在此之前,蒙多位文朋詩友的鼓勵和潘小平、牛育民、王明韻三位主編的厚愛,我們先后在《安徽文學》《藝術在線》《詩歌月刊》上發(fā)表了部分文字,刊發(fā)后的反響出乎我們的意料,這更加堅定了結集出書的念想。我原為本書命名“指尖上的對話”,老鮑堅持“二指彈”,作家江泓女士開示:還是“二指禪”好。想來也是——互發(fā)短信豈不是兩個手指的活計?老鮑一會兒面壁打坐,一陣兒云游四方,那勁頭真有幾分參禪問道的范兒。還有,老鮑的文字帶有朦朧詩的隱晦,我的文字則多為格言式的簡白,多有晦澀、費解、歧義之處,俗人俗語離禪境遠了去了,權當一堆笑料吧——
這邊廂,螺螄殼里做道場,可笑;
那邊廂,煞有介事唱雙簧,好笑。
可笑或好笑,誰讀誰知道。
趙 昂
2014年8月15日于合肥四里河畔五雜堂